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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牙科诊所，时间走得很慢，90后往往坐不住。 棉质坐垫的躺椅，屁股一旦落座，不再愿意挪开，椅背上有靠枕，躺着就能睡着。躺椅上都是些中老年，拿着一份报纸，泡好一杯热茶，你盯着他们急但他们不着急。医护人员有时挑起话茬，说老母亲在家闷得慌，想来诊所做保洁打发时间，工钱不是重点，这个话题在诊所里炸开了，被没完没了地唠嗑，俨然社交媒体的10w＋爆文。 我已经刷了不知多少篇10w＋爆文，等得越发焦躁，一遍遍地伸长了脖子朝里面张望，并非因为牙疼到等不了。 这是我近期第二次踏进牙科诊所的门。大夫很忙，百忙之中约了个时间给我看牙，我呢，也一样。 我左边的一颗槽牙，从中心蜿蜒而去的几道沟槽，隐隐发黑，可是我并不抽烟啊。几番放心不下，我又来找大夫了，大夫说过我还会来找他的。 电钻在我槽牙上发狠，越钻越深，估计是震到了我牙根深处的神经末梢，一阵阵忽来忽去的酸疼。嘴巴张得太久，口腔里积满了涎水，护士用一根纤长的透明细管吸着，免得我一口吞下肚去。见我紧皱眉头，“有感觉吧？”医生问我。我无法点头，也无法言语，只好眨巴眨巴眼。 隔壁房间的医疗躺椅上，一位70来岁的大爷要种牙，全部种，估计是难度系数较高，我听见大夫们在讨论方案一二三。 大多数的病人，年龄介于我和大爷之间。人至中年，有钱有闲，得到了这个年纪该有的一切，宛如丰盛的午宴。预约大夫，他们点明主治、或者首席，僧多粥少，排队是常态，他们愿意等。用材料用药品，他们挑好的来，身体上的东西，他们不贪图便宜。 只不过什么都有了，一些东西也开始慢慢失去。来牙科诊所，真的不是窝在躺椅上睡觉，也不是坐着喝茶看报，牙齿走过最年富力强的年头，开始缓缓下坡，旧了、坏了、脱落了，需要修补、替换、甚至清零重启。仅仅一张嘴，就足够这些中年人烦恼。 临行前，大夫叮嘱我，过些日子，最好过来洗一次牙，清除一下槽牙内侧的牙垢，防止病变。 “大夫，平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？”我问。 “没多大问题，年轻人也多注意注意身体。”大夫说。 大夫说的在理，越是年轻越是不懂得注意身体，就像一杯八九分满的茶水，舍得猛喝，因为还感觉不到见底的焦虑。等茶水见了底，才追悔不已。 来牙科诊所的中年人，追往昔，怅然若失。多年以前的一头秀发，如今禁不起扒拉；年轻时候的一身腱子肉，如今一掐好几两；过去上了饭局，冷热酸甜想吃就吃，如今大把地花钱，只求着它别闹革命。 所以要怪也得怪自己，之前太不注意。 那天早上上班，我跟往常一样吃一颗茶叶蛋，刚吃第一口，牙痛到额头冒汗，我意识到得赶紧去找牙科大夫了。 大夫把豌豆大小的圆镜深入我的口腔深处，告诉我说，智齿坏了。智齿拔了，我如释重负。大夫却按住了我，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：“年轻人，才这么大年纪，牙齿怎么就开始出毛病？” 我以为这是大夫们惯用的伎俩，先危言耸听，再妙手回春，好从病人的口袋里赚取更多的人民币，我不准备接茬，只想打个哈哈。可是，病人往往未免有些犯怵，知道讳疾忌医的道理。 “那大夫您给我检查一下。”我换了想法。 多花了，我补了一颗牙。走出诊所，我老大不高兴了，并非因为多花了一笔计划外的钱，而是我一直以来认为自己的牙口没有问题。 大夫说，牙齿是健康的晴雨表。每当我熬夜赶活儿、不按时吃饭、过度疲劳，一刷牙，总会吐出一嘴血红的泡沫。以前我不太在意，现在忧心得要命，提醒着自己注意劳逸结合、规律作息。有时下班路过小区健身园，就着或皎洁或朦胧的月色，我紧握单杠，孤独地做着引体向上。 跟牙科诊所的中年人一样，我也忧心健康问题，不同的是，我还在拿健康换人民币的年纪。 年轻时多吃点苦，到老才能舒服，年轻人逼着自己拼一把，把身体当成一张信用卡，透支五千，涨了额度，发现下次就能透支一万，直到还不上欠款，人到中年了。 中年人们，踏上了拿人民币换健康的道路。他们愿意花时间等主治大夫，是觉得首席的就有保障。用材料用药品，他们挑好的来，是相信一分价钱一分货，次的心里没底。 人到中年，最不幸福。接近这个年龄的人，卡在多重矛盾的现实和理想之间，有年轻时的饱满欲望，却已经不是年轻人了。皱纹、白发、皮肤松弛、牙齿脱落、体力下降.....经历亲人离开，对生死产生切肤之痛。 走出诊所，我今天有点高兴不起来，这里本是中年人的战场，而我只想当一个偶然的闯入者。 我焦虑了，然而没有办法。 都说成年人的生活，没有容易二字。工作的压力实实在在，生活到处是洞，不安全感如影随形。精力和体力更胜一筹的年轻人不断涌来，人生又如逆水行舟，不进则退，年轻人只好奋力摇橹，唯恐赶不上浪头。 还有来自年龄的焦虑。在中国传统观念中，年龄与人生的标志性事件是一一对应的，网络上流传一份出生时间与人生进程清单，细究起来毫无道理，但也让不少人焦虑万分。 上有老下有小，至少是个中产，这是中年危机最青睐的群体。根据测算，在符合平均寿命预期的前提下，这个年龄是32岁。联合国官方微博则确认：“年出生的人，已步入中年。” 中年未至，中年危机已经提前杀到了90后的面前。90后调侃、傲娇、自嘲，又混合着真实的焦虑和不甘。 时间在走，过阵子也许我将再次踏进牙科诊所的门，大夫还在那儿等着我呢。 -end- 推荐阅读 “你看！那个中产阶级，长得好像一条柴犬啊” 论西游记第一男神，我只服他！ 赞赏 |
